无刻不在折磨自己。
纪暮死了。
怎么那一日死的人不是他呢?
师父没有责怪就是最大的责怪,挣不脱的是一辈子的负罪感。他没有办法对齐太傅坦言,他日复一日,终于杀掉了自己。
萧驰野是另一头的倒影,有着他没有的一切。他观察着萧驰野,试图笨拙地模仿,让自己像个人。他无法对任何人说,住在这具身体里的沈泽川是个面目狰狞的杀手。
他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。
沈泽川在齐太傅的手掌下垂眸,像是个聆听教诲的孩童。他虔诚地听话,却在这个刹那间,觉察自己已经无法流泪。
他喉间微动,最终宽慰道:“先生……说得是。”
* * *
三日后锦衣卫调令下达,调派原本八大营的指挥佥事韩丞为锦衣卫指挥使,把锦衣卫十二所人员重调,沈泽川从驯象所到了銮舆司,葛青青由百户升迁为所镇抚。
沈泽川的新腰牌上有“随驾”二字,銮舆司是个顶好的去处,挨着皇帝,最容易得圣上青眼。
萧驰野由原本的禁军总督,兼任八大营都指挥,落实了阒都巡防的大权。他自打那夜后,迎了左千秋,一直住在枫山校场,直到沈泽川离开禁军宅院,两个人也没有再碰面。
“主子,”晨阳侍奉在侧,对萧驰野低声说,“原本安排的是驯马司,谁知调令下来了,竟成了銮舆司。”
萧驰野解着只九连环,手上动作一慢,说:“那就人家不稀罕。”
晨阳说:“可他去了御前,不是更容易招致杀身之祸?海阁老当初可是力劝先帝杀了他的人。”
“刀口上讨债,他的心就不在奉公守法上。”萧驰野扔了九连环,说,“纪雷死了,韩丞是八大营补差来的,锦衣卫如今就是无主之地,他这会儿上去,你觉得他想干什么?”
晨阳沉思片刻,说:“他若成了……”
“他若成了,”萧驰野看向校场,“便有了爪牙。”
晨阳没有贸然说话。
少顷,萧驰野说:“锦衣卫是纪家人的天下,他有纪纲做盾,再拿旧情为刃,想上去,简直易如反掌。我们虽然插不进人手,却能扼制住他的契机。升官发财总要有个由头,御前不出乱子,他就只能被压着动不了。禁军既然有了巡防重任,何必再劳驾锦衣卫?”
晨阳说:“属下明白了。”
萧驰野喝了口水,又沉吟片刻,说:“挑个隐蔽的地方,摆桌席。我与他架要打,饭也要请。”
他抿紧了被咬过的地方。
“……到底算是同门师兄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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