仝则看着裴谨从后门处登上车,方才在酒楼大堂露了个头。
高云朗就在这时, 从不知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。
头戴一顶大棉帽, 两边帽耳垂下遮挡住半张脸,身上是件半新不旧的破棉袄, 两只手掖在袖筒里,还被冻得是哆哆嗦嗦。
和身穿厚实鹤氅的仝则一对比, 更显寒酸。不知道的,估摸是要把他当成特地来求地主减租子的佃户了。
仝则看一眼, 不由笑出声, 压低了嗓子拱手道,“高大哥, 别来无恙。”
高云朗只把他往角落里拽, 见四下无人才眨巴眨巴快挂霜的眼睫, 斜睨着他道, “兄弟,你可真让我好找啊。那天杀得兴起就见你飞马绝尘而去, 我还以为你是要跑路呢,没成想比我下手快,居然先投了侯爷麾下。”
仝则一哂,“那天情急, 没来得及打招呼,怨我。今天外头兵荒马乱的,大哥怎么跑出来凑这热闹?”
“不是说想看看侯爷么……话说那天遇见的不是真人,我一眼就瞧出来了。”高云朗道, “先说正事,你在侯爷身边,我才想着告诉你,今天这伙闹事的不是善茬,而且只怕是要闹大。”
仝则敛了笑意,示意他说下去。
“这伙人藏身在大青山,当家的叫梁坤。此人极具野心,一直想吞并其余山头,眼下终于得了机会——不知是谁给牵了线,日前和毛子做起买卖来。据可靠消息,头一批军火现已入了他的库,光枪械听说就有五百多发。”
高云郎啧啧一叹,到底难言羡慕之情,顿了顿又道,“所以这厮底气才这么足,敢明着挑衅。梁坤这货我知道,一贯心狠手黑,放话谁都不服,包括侯爷在内。说他不过是没机会、没装备,但凡要让他都有了,干翻正规军不在话下,更要让辽东各山头都听他号令。”
如此彪悍,仝则不由皱紧了眉头。
但这话细琢磨起来,其实一点没错。裴谨再能,手里没人没武器也是白搭,虎落平阳这种事可不止会在戏文里才发生。
仝则点头道,“大哥这情报及时,我会尽快转达给侯爷。你这阵子也加小心,别着了那姓梁的道。”
“好说,我那山坳子易守难攻,梁坤真不见得看得上。好在兄弟们都还算齐心。”高云郎话锋一转,略显局促道,“我这回来找你,嗯,其实还有个想法。”
仝则看着他脸上闪过的憨态,心下已明白,“跟侯爷举荐你是应当的,只是我有点不懂,刚才那亲卫竟没认出你,那天你不是和他们并肩斩杀过贼人?”
高云朗大喇喇一笑,“刚才我还黏着大胡子呢,也没敢明目张胆不是。说实话我还是有担心,自己什么出身?侯爷怕是正眼都瞧不上,要说起来,我看他……还真有那么点不拿正眼瞧人的意思。”
别说正眼了,裴谨此刻两眼全都一抹黑,只是他惯会在人前装样,走不快却也绝不让人扶,不明就里的人一准看不出他瞎。
不过也有显而易见的坏处,就是在公众场合无处安放他那两道无神的眼波,于是只好装成目不斜视,看上去俨然一副眼高于顶的阔少做派。
仝则笑了笑道,“没有的事,他和你一样,是不得已掩饰身份,外头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呢。回头等有合适机会,我一定引荐你,高大哥往后再有什么消息,记得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高云郎说好,忽然拉住他,神色一时扭捏起来,“兄弟,话说你身边那个,确确实实是侯爷吧?”
仝则点点头,眼神很是诚恳。
高云郎犹有不甘,“真的?你不会也被骗了吧?”
仝则一笑,“真的,怪我之前没细说,以前在京都我曾见过侯爷,确实就是这样。”
想起高云朗亲笔描摹的裴谨,仝则不觉带了点促狭看着他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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