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许久未有人顾及到这里的事实,福姨回老家了,周宅三百六十天如一日的沉寂。母亲在房间午睡,抗躁郁的药物使她睡眠的时间日复一日地拉长,睡梦里她是安逸的,如果这个结果能够给他万分之一的慰藉的话,他愿意这么想。
周南俞仰躺在沙发一角,落地窗的光线穿透指缝,白日刺眼。红色的线绳贴着脉搏,不知道是在冷眼见证一切,还是在无声地陪伴他。他会觉得遗憾,但他不会真的再愧疚了。他把隐忍当习惯,用理性的压制换来错失。他才不是胜者,他是彻底的输家,还会一直被“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”的无解问题叨扰。
如果可以的话,他甚至想回到一无所知的时候——你看,这样就说得通了,大人做的,真的是为他好的决定。
可这样来看,他急于求解的过往都变成了笑话。
这一切真的很像笑话。
楚笑飞仰着头大笑了三声。为了笑而笑的声音听起来太过干涩,他笑完觉得整张脸都是僵的。
“这题我会答。”他望向无言的母亲,嘲人嘲己,甚至有些语无伦次,“我他妈还真的知道他们在争什么,并且,没错,我信了,因为这个理由他们俩绝对——绝对不会以兄弟的身份认可彼此。不管早一年还是晚一年,只要不是现在,不是以他们如今认识彼此的方式来相遇,一切都好说。草,我他妈信了,现在这样碰上,还真的是最坏的状况。”
楚妈妈已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,她缓缓瞪大了眼睛,刚要追问,楚笑飞腾地站起来直冲玄关。他拉上外套抓了把车钥匙,随便踩了双鞋就甩门远去。
干枯的枝丫里响起夏夜蝉鸣,空旷的高速路上传来尖锐的刹车声。梦境,现实和回忆交叉在一起,人感官里的世界失去逻辑,变得混沌不堪。
你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?某个时空的楚笑飞跳进泳池里,浇了一捧水到身边人的肩上,他不经意间瞥见,便随口问道。车祸,好几年了。周南俞轻描淡写地回答,说得好像他已经释怀,但事实是那个噩梦潜藏在记忆里,永远在记忆里,等待着折磨人的最佳时机。
就是现在。浅眠中的周南俞不安地皱起了眉,他回到了十二年前,十二岁的自己,坐在平稳行驶的轿车后座,满心期待着与归国的父亲见面,然后下一秒地覆天翻。长达半分钟的耳鸣中,与疼痛同时到来的是失血和撞击带来的晕眩。他艰难地睁着眼,恍惚中看见扭曲的车门就在他面前,离他那么近,再多一拳的距离就会撞进他的血肉。
然后梦境改变了记忆,再混淆进现实的意识,变成最可怕的东西。他看见有谁和他一起躺在那里,鲜血淋漓,扭曲了肢体,他看不清他的脸,但是他知道那是无比相似的一张脸,或者——或者就是他自己的脸。
“把错位的骨头拨正,周围的每一寸经络都会疼。”
周修诚退到门外,他的饯别语不太简短,齐辰沉默着站在门边等他说完。
“如果真如谁所言,双生就是噩梦的话,我希望我们都能快点醒来。我们是指,有关联的所有人。”
周修诚认认真真地用目光在描摹了一遍眼前人的脸,“等到你愿意的时候,去看看东桦吧,杨东桦,至少记得这个名字。去看看她,以任何你能接受的身份。”
沉默的尽头,齐辰轻轻嗯了一声。
门关上,里里外外,温差不少,隔开的的确像是两个世界。周修诚缓缓走到电梯口才想起来,啊,他忘记说自己的名字了。
梦里的冬天一点都不冷了,齐美看见自己穿着及膝的裙子站在公园中央。这肯定是梦,因为她清楚地记得,这天没有蝉鸣,并非炎夏,这里存在于十一月。不会弄错的,这是她哥哥的生日。十二岁,她拿蜡笔在卡片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1,然后还把2的尾巴拖得老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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