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宇深阔,长公主独自一人靠在椅背上凝神,桌上搁着几十封西北急报。
章台宫宴当晚,京郊西北驻军围城被剿,宁王身负谋逆罪名死于京城,如今远在西北的宁家,已经坐不住了。
但宁家数房支脉内里难调,各支脉举步迟疑,尚在观望之中,唯有宁珩的嫡系兄弟大为光火震怒,不顾族中阻止,集结兵马蓄势待发,更连发四道奏折责问朝廷。
长公主拿起手边的一道折子翻看两眼,又心烦意乱的丢在桌上。
伸手支着额头,默默陷入多年前的回忆中。
她是十六岁的时候遇见宁珩的,那时候她是当朝的嫡公主,深受父皇母后的宠爱,宁珩是西北大族宁家的嫡系子孙。
她的封地凉州离西北不远,当时西北刚打了胜仗击退犬戎人,她是身份高贵的嫡公主,奉父皇之命作为册封使前往西北军营敕封宁珩为西北将军,赐万户侯。
在西北的黄土风沙中,他们第一次见面。
他刚刚巡兵回来,骑着高头骏马,她一路奔波而至,乘一架鸾绣马车。
一个是西北风沙中跑马长大的汉子,一个是繁华盛京里雍容严谨的皇女。
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但当年,确实有过一段欢心的日子。
他带她纵马扬鞭,带他到龙荡山的山顶看日出,喝西北产的烈酒,吃自己射的獐子,她为他做鞋子,为他绣发带,把京城的繁华盛景画给他看,念最美的情诗给他听。
西北汉子的粗犷刚毅和京城女子的细腻柔情莫名的契合起来,曾经他们之间也是有过欢声笑语。
鲁王造反那一年,他们彻底殊途。
转变仿佛就在一瞬间,或许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,只是被曾经的温情暂时蒙蔽。
京中突变,鲁王血洗皇城,她不得不急忙赶回京城救驾,可发给各地藩王集兵的书信回之寥寥,这帮人根本没得指望,一个个只想独善己身,父皇在的时候,说的比唱的好听,如今京中虽罹难,但还尚未改朝换代,他们竟然直接视若无睹。
无奈之下,她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放在西北戍边军上,而后她带着二十万西北军回京,剿灭鲁王,平定逆贼。
过后也是她自己昏了头,她把宁珩留在京城,封他为一等亲王,赐宅赐地,赏金银无数,亲手带他进入大邺的朝堂,一步步将他捧成权臣。
她初掌权的时候,并没有想太多,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,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,想把自己都给他。
当时她以为,他们永远会是一条心,永远会为了彼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
可是后来她渐渐明白过来,他们无法一心一意的对彼此。
她的心里有皇帝,有李氏王朝的江山社稷,他的心里有家族,有几十万西北将士。
他们各有归属,只能给对方留出极小极小的部分。
于是他们在猜疑和执拗中渐行渐远。
十六岁的李贞,十九岁的宁珩,已经尘封于回忆中,年少的他们终将消散,死在八年前的西北,死在回京的路上,死在朝堂上无数次的争执。
长公主心口忽然绞痛,伏在桌上默默流泪。
她又想起大火焚天的那一日,恢宏壮丽的章台殿在火光中付之一炬,烧红了半边的天光晚霞。
宁珩一身血迹斑驳,他站在殿内,用佩剑撑着身子,望着满天的大火,没有狼狈的逃命,而是闭上眼,静静等待着烈火焚身。
即便已经失血无力,他的身姿依旧笔挺,一如当年那个骑着骏马的挺拔少年,哪怕是临死之前,他仍倔强的不肯低头弯身。
她在大殿门口对他哭喊,“你出来,宁珩你出来,我放你回西北,我发誓,我真的会放你回西北!”
边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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