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二人有上万年未重逢,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,梅塔特隆殿下可否陪我先在这里看看湖景?”
以诺看着不远处的殿亭,该隐和弥赛亚正面对面坐着。浅金绣衣的神,面上带着温和的笑,可垂在腰间的手却不自觉握成拳,显然是很紧张。而在他对面的人,一会儿变换一下动作,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,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。
直到现在以诺才发觉,该隐的性格其实和夏娃一点都不像,却和他父亲如出一辙。一样善良地相信着身边的一切,一样纵容着身旁任何人做的任何事。哪怕伤口还滴着血,依然能对施虐之人笑得真诚。
有时会觉得他太过软糯和天真,担心他不知何时会被欺负。
可转念一想,若非这样的性子,他与该隐怕也走不到一起。
毕竟,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类,恐怕在他初次囚禁之时,都已对他恨之入骨。
可若该隐真的对他恨之入骨,恐怕他也不会动心。
以诺仰头望着坐在石桌边小心翼翼的人,唇角是化不开的柔。
这大概就是逻格斯之下的奇迹吧。
这世上,万事万物都按照既定法则运行。多一分不对,少一分不可,踏出的每一步分明是如履薄冰,却偏偏走出一种命中注定。
该隐坐在弥赛亚对面,身形坐得笔直。他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,自从上次匆匆一别已是很久,除了临走时那个暖洋洋的拥抱,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。
他抿抿嘴唇,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开口。
可身上散着浅金圣光的父亲却先一步有了动作。
“对不起,小隐。那时,我不该不信你。”
在得知该隐杀死亚伯的时候,他心里是痛苦的。面对终日以泪洗面的妻子,和怒火滔天的上帝,他是内疚而自责的。
所以,才在该隐朝他迎来求救的眼神时,选择了逃避。
他想,大概是因为自己对小隐太过溺爱,无论什么事都由着他,才把小隐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。
甚至,连手足都杀害。
在失去该隐和亚伯之后的一百多年里,他始终因着不敢面对该隐而任由他自生自灭。
这不可回首的往事,而今每每记起,都像是一把刀,死死插在他胸口。
“如果当初”这四个字,恢复记忆以来,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,时刻提醒着他的种种罪状。
他,分明罪无可恕。
却,始终高高在上。
该隐和弥赛亚毕竟是父子,从刚才弥赛亚说出那句“对不起”时,他便接收到来自父亲痛苦复杂的情感。
他抬手覆上弥赛亚的手背:“爸爸你别难过,”说着,抿抿嘴唇,“我觉得人之所以会后悔、会自责和内疚,都是因为心存善良。”
说完,生怕弥赛亚未能听懂似的,又郑重重复一遍:“难过,后悔,道歉,都是因为爸爸善良。过去是,现在也是。”
因为善良才对事实难以应对,因为善良才优柔寡断、无法抉择。
每个人,只有心存良善,才能用痛苦日复一日地惩罚自己。
所以,“请爸爸不要因为自己以前的善良难过。”
毕竟真正心存恶意的人,面对错误不会有丝毫痛苦,而且一点歉意都不会生。
弥赛亚在该隐的话里怔住,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声轻轻的叹息。他弯起唇角,笑得和煦。
他说:“我们小隐长大了。”
望向该隐的目光里,是沉寂了上万年的温柔和爱。
这里是圣母殿下的风铃草园。
春风吹拂的空气里,花香满溢。玛瑙石铺就的小路上,手执紫色风铃花的圣母,正双手朝三十六翼的天使递上深厚的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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