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蓁方才没有注意,这会儿朱厚熜站起了身,手持玉盏,缓缓在他和陆炳所坐的案前走过的时候,林蓁忽然发觉,朱厚熜穿的一身衣服有些不同寻常。编写了半年《明伦大典》的一个收获,就是他对于各种各样的礼法有了更多的了解。在乾清宫和妃嫔宴饮,朱厚熜所穿的应该是大红色的吉服。而如今他穿的却是一件玄色的交领长袍,双肩上是两枚日月纹章,袖口和领缘的青色缘边上则绣着精致的五彩龙纹,林蓁看着他的背影,只见他背上的方形补子之中暗红和明黄色的两条龙首尾相对,脚踩着祥云,头顶着日月,看上去仿佛要凌空而起一般。
这一件深色的衣袍为朱厚熜年轻挺直的背影增添了些岁月的沉淀,看上去更显得神圣而庄重,正当林蓁目不转睛看着的时候,朱厚熜忽然回过身来,把林蓁吓了一跳。他急忙谢罪,朱厚熜却似乎毫不在意,甚至还有些欣喜,问道:“林蓁,你修了这些时间的《明伦大典》,你看,朕这一套燕居服如何?”
林蓁捕捉到了朱厚熜目光中闪过的一丝得意,他起身答道:“根据《礼书》之中所载,古代贤明的帝王,燕居时所穿的就是‘玄端深衣’,皇上您这一件,和《礼书》上所记载相比,更加精致却不繁复,更典雅却不古板,微臣斗胆问一句,这莫非是您亲自设计的吗?”
朱厚熜从来不喜欢直接回答林蓁的问题,这回,他还是自顾自的说道:“我大明的衣冠礼制虽已经十分完善,但朕穿的这些燕居冠服却多俗制不雅,而朕却觉得,人前穿的礼服固然要华丽,闲居时所穿的衣冠难道不应该更加注重吗?所以,我让张璁查阅古时候的礼典,特地作了这套燕弁冠服,往后穿它的机会或许并不会很多,不过前几日刚刚做好,朕便想要穿上一试,给太后看看,再听一听你们的意见。”
一时间,林蓁觉得,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他们三人在兴王府一同等着袁崇皋讲课的时候,一看朱厚熜神色莫测的翻着书,林蓁心里就开始打鼓,不知道他会问自己和陆炳什么样的问题。陆炳永远都是不慌不忙,他的回答也从来都精辟准确,而到了林蓁这里,他每次都是提心吊胆,生怕自己说出不符合古代人思维的话来。
这次陆炳意外的保持着沉默,林蓁估计他很有可能已经见过这套燕居服了,朱厚熜其实问的是他一个人而已,于是,他想了想,小心的道:“皇上,玄衣取的是玄邃之义,前胸绘蟠龙圆补,后背绣双龙方补,则是‘前圆抱阳以象乾,后方负阴以象坤’,肩上的日月纹章所应的是‘向明而治’,令微臣见之而肃然起敬啊。只是,燕居服是您在内室闲居时所穿的衣服,以微臣之愚见,若是不绘日月,是不是更能体现‘君子以向晦入宴息’之意呢?”
朱厚熜听了,目光又移到了陆炳身上,陆炳若有所思的道: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这也很有道理,皇上平日里批阅奏章常常忙到半夜,肩挑日月这担子也太重了。您不妨……按维岳说的试试。”
朱厚熜听了,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,道:“林蓁,看来你在翰林院这半年,学问是有些长进的。”说罢,他缓缓将手中酒杯一举,道:“尝尝宫里酿的酒吧。”
林蓁谢过了朱厚熜的赏赐,和陆炳一起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,那酒清清冽冽,味道并不陌生,林蓁想了想,想起了那次除夕他们喝下的木樨酒,似乎带着这么一种似酒非酒的香气。门口的炭火盆烧的正旺,里面噼啪作响,屋内却是安安静静,三个人坐的很近,却都一言不发,仿佛都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。
过了一会儿,朱厚熜放低声音,对林蓁和陆炳说道:“朕自从登上这皇位的那一天起,就没有再有过一次像从前那样畅饮的时候了,安陆皇庄派人来京禀报,那一年你们和朕一起去王庄查看的时候,打算用来打手毽,提蹴鞠的那些地,都已经按照当时的想法建好了,虽然朕不可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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