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渔扬声唤凝烟,正色吩咐几句。
凝烟愣住,呆头鹅似的看住她。
“快去,我只需要半个月时间。”
凝烟哦了一声,见晚渔神色郑重,这才强行收敛心绪,转身安排下去。
万幸,郭嬷嬷如今已是郡主的心腹,虽然质疑,却还是答应照办;
万幸,三夫人、三老爷一早就出门上香了;
万幸,太医是相熟的,虽觉匪夷所思,却也没有掺和顾府家事的闲情。
晚渔窝在床上,脑子一刻不停地转着。
她得给六皇子物色德才兼备之人,日后取代她,悉心教导。这事情真不好办。
但凡有父亲认可的人,也不会让她带着六皇子打好读书的根基。
抛开此事,后宫还有二皇子、三皇子的生母贵妃、贤妃,也得做出缜密的防范。穆德妃在宫中人单势孤,万一那两人看出父亲有意立六皇子为储君,说不定就会联合起来,对母子二人下毒手。
这些都需要时间。
她太了解身边的亲人了,有喜的消息若是传出去,婆婆不会再让她出门,父亲也不会再让她做任何耗神劳力的事,所有人都会让她老老实实闷在房里安胎。
她着手的事情忽然全部搁置,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破绽,成为别人的可乘之机,闹不好,便要前功尽弃。
她的孩子,她当然能够保护,绝不会出任何意外,是以,便要委屈孩子陪着自己忙碌一阵。
小憩一阵,她照常进宫,留下了秫香斋里一群神色拧巴的仆妇。到了宫里,被皇帝问起,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。
晚间,踏着月色,顾岩陌脸黑黑地回往秫香斋。
从来没有哪一天如今日,心情三起三落。
太医来顾府问诊,他第一时间就听说了,不免命人留意,后来得知那名太医是给晚渔诊脉,更是紧张,亲自去太医院询问。
太医神色很奇怪,说没事没事,郡主只是略有不适,头晕了一阵。
他也是傻,当时竟猜想晚渔可能是什么旧伤发作,或是患了什么重症,却勒令太医对他三缄其口。
彻骨的凉意从脚底到了头顶,冷着脸盘问起来,从马鹏程哪里学到的讯问招数,还是很管用的。
太医招架不住了,苦着脸说,你家郡主有喜了,但是她不让我声张,就是这么回事。您二位都是活阎王,我哪个都惹不起,您看着发落吧。
他愣怔片刻,说原来就为这事儿啊,我还以为是郡主有什么不妥,没事就好。郡主让你怎么做,你就怎么做。——媳妇儿扯谎,他除了帮忙圆谎,又能怎样?
太医有了更深的疑惑,说我实在是不明白,你们到底在唱哪出?
他想了想,笑,说郡主手边有要事,要等处理完才能宣布喜讯,我也没法子,管不了。
太医终于释然,笑着宽慰他,说郡主是习武之人,身体底子不是一般的好,倒也真不需要像寻常女子那般安胎,平日里谨慎些就好。
他道谢,离开太医院。
回到卫所,心情一时兴奋一时气愤。
盼了很久的孩子,终于来了,那份狂喜,难以言喻。
可她居然连他都不告诉,正常情形来讲,不是应该最先唤他回家,把好消息告诉他,再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考量么?可她呢,照常进宫,给六皇子讲课去了,压根儿没见他的意思。
那兔崽子的脑筋到底是什么做的?怎么总与他不在一个调调上?
一整日,心绪一刻不停地翻涌着,着实把他折磨得可以。
走近秫香斋,他停下脚步,缓了一阵,再举步时,面色恢复如常。
不论如何,他也不能在这时给她脸色,之后,等她良心发现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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